摄影师罗怀学沉于水底永恒的故乡,用摄影向
罗怀学是云南摄影界的一名“高人”,这里的“高”不仅仅是摄影功力,也指他身高1.93米,这两点着实让人印象深刻。因为身高,80年代他在云南省体工队训练篮球,去外省打比赛,与队友一起为家乡争光;而真正让他觉得为家乡做了一件大事的是——凭借一己之力,拍摄出一本摄影画册《故乡》,页,捧在手里沉甸甸。
金沙江是条神奇的河流,上游雄险奇秀,中游干旱炎热,下游航运发达。罗怀学的家乡西部小镇昭通绥江县就坐落在金沙江下游航运发达的江边,古道与航运也曾有过辉煌发达的曾经。但近现代,中国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势头,自东向西,如滚雷般连绵不绝。小城遇到千年大工程——年向家坝电站启动,移民超10万人。水库设计蓄水水位米,金沙江下游河段将变成一个个首尾相连的“高峡平湖”(从四川的攀枝花至云南的水富县近公里的江面上,三峡公司建了四个梯级电站,从下至上分别是:向家坝、溪洛渡、白鹤滩、乌东德。向家坝年10月蓄水,溪洛渡年5月蓄水,乌东德年1月蓄水,白鹤滩在建),自然生态环境将彻底改变。云南、四川两省世世代代沿江而居繁衍,繁荣下来的县城、集镇都将变成一座座水下之城,摄影师罗怀学的家乡也永沉江底。
这本画册的拍摄与其说是对家乡“沉入江底”前的记录,不如说是摄影师与故乡的一场告别——以摄影的方式。
在江边长久地呆望远去江水的背影,这在摄影师的镜头中是不幸的,忧愁的人们——他们面对的是未知的将来;坦然地、沉静地直视照相机镜头的人们,他们看上去是幸运的,告别陈旧灰暗,迎接崭新的新世界,一切重头再来。摄影师罗怀学一一收纳到他相机中的底片上。
上述已被摄影师摄取下来的画面统统是关于别人家的,而罗怀学自己又是怎样的一种心绪面对?年秋,电站坝址两岸已是机声隆隆,彩旗飘飘,挖掘机钢针已经钻入岩体,撬开这片沉睡的土地。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种突然而至的声响、色彩是激荡人心的,毕竟它带给当地就业机会的增加,生存环境的改善提升。可是在罗怀学眼中,却在震惊之余,怅然若失,“一种难以割舍之情油然而生!家乡,真的要没了?”
家在即将被“毁灭”前总是促使人在此刻做点什么事以换取、平息此后长久的不安,哪怕这个家是低棚矮屋,哪怕所作的是徒劳的。自此,一趟趟的回望拍摄成为罗怀学一个充分坚定的理由和摄影的原动力所在。作为旁观者,面对画册中展开的一幅幅照片,照相机截取的瞬间毫无疑问带上情感的痕迹,它甚至可看成摄影师私人情感进入公共领域的一个实践——三十年后同学相聚,他一并将自己与八位同学们摄入镜头——相聚却是为了离别。
诗人雷平阳也是当地昭通人,见证了家乡的这场变故——为了时代的进步,绥江人献出了故乡。他强调,“这些留存下来图片的证实之功必将留存于历史,而这些图片相信也会成为众多绥江人咫尺天涯、不朽乡愁的缩影”。
摄影的记录性功能在这类社会变迁中尤其得以发挥其作用,这本名叫《故乡》画册中张图片生动细致地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使得后来者无论出于观赏还是研究的心态,不可动摇地信服于上述史料的完整性,幸好这些照片被集结成册,不至散失。这是一种功德,云南昭通绥江县有幸。
年11月,金沙江上最末一级水电站——向家坝电站正式开工建设。淹没前的绥江老县城,依山而建,临水而居,与四川的屏夷司隔江相望,绥江新城将在老城旧址后靠米的后山重建。
年2月,绥江风岩湾。金沙江上的现代导航设施——信号站,也叫“航标站”。金沙江下游河段,江窄、弯多、滩高、水急,航道部门在弯急水险河段建有信号站,为上下船只导航。
年8月,绥江下码头。男子坐在江边丢弃的沙发上,望着不远处搬空的绥江县城和眼前滔滔的江水发呆。对岸是屏山县屏夷司,是当年马湖彝族土司府的宗族属地。
年6月,绥江新滩镇石灰码头。过去,金沙江下游陆路交通不便,老百姓的日用百货、油盐酱醋,出入货物全靠水路运到码头,再人背马驮背往乡村,背夫行当生意红火。
(左)年8月,绥江下码头,准备过河的四川拾荒村民。(右)年8月,绥江下码头,转运家具到码头的村民。
(左)年9月,绥江新滩镇。年底,新滩镇临江老街先期拆除。拆迁队将推倒的房屋废墟转包给移民自行破拆,拆下的钢筋归移民自己,双方各得其所,不再另付费用。
(右)年11月,绥江烟囱坝。烟囱坝水泥电杆厂,是当年经济效益较好的私营企业,为向家坝电站能按时蓄水发电,工厂提前选址搬迁,后因种种原因,没能继续生产。
年9月,绥江新滩镇。新滩新镇还在建设中,老街一天功夫被夷为平地,成为电站库区内第一批拆除的建筑物。
年8月,走在绥江大桥上的男子,眼前是曾经的商业街区——金江街,瓦砾遍地,满目疮痍。绥江大桥,平时是县城的交通要道,赶集天,是热闹的场口,夏天,是纳凉的去处。
年8月,绥江红太阳广场。一个月后,毛主席塑像在简单的拆除仪式后,顺利吊装并运往新县城,待新县城建好后,择吉日重新塑立。
(左)年8月,屏山西正街。拆来只下剩框架的榫卯结构民居,仍然稳稳当当伫立在江边。(右)年11月,绥江石龙殿。坐在拆得只剩墙基的自家堂屋中留影的老人。老人说:一年前丈夫走了,家里没男劳力,儿女又不在身边,这家,只有老婆子一个人一点一点慢慢搬了。
(左)年8月,绥江进场公路。查看停电的男子。上万移民搬入新城,停水停电不可避免。(右)年8月,绥江大桥头。冒着烈日顶着桌子走出拆除工地的男子,能抢出一样是一样。
年9月,绥江回望乡。下葬前,亲人和逝者作最后的诀别。电站蓄水前,库区移民家里亲人去世,都往淹没区米水位线以上的后山上安埋,免得将来再次动迁,动了风水破了运势。
年8月,屏山大十市,疯狂寻找主人的丧家之犬。
以下为澎湃新闻记者对摄影师罗怀学(以下简称“罗”)的提问及回答:
1、对于金沙江故乡的码头这类主题的作品,您认为纪实艺术在这里的作用是什么?为什么你认为纪录可能逝去的真实会给受众带来影响?您认为这种纪录会带来什么改变?
罗:在我的《故乡》画册里,多次出现金沙江两岸码头的照片。码头,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是两岸百姓通往外界的唯一交通枢纽,见证了两岸百姓太多的悲欢离合。纪实摄影就是要见证历史,留住记忆。因为,可能或正在逝去的东西,永远不会再来,记录下这些影像,能给观者和受众带来感官上的刺激和视觉上的冲击,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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