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祭英灵与高原同在,这是永恒不朽的纪念
此文是笔者在西藏自治区成立30周年之际、作为中央代表团随行记者采写的长篇通讯,新华社播发时有过删节。此稿为原稿,已将公开报道时删去的部分恢复
——作者注
跋涉过冰雪凝覆的千里川藏线,随着奔腾的雅鲁藏布江走过山南沃土,我们沿着当年为解放西藏、支援西藏而走过此路的人们的足迹,寻访散落在雪域高原上那一座座用山石和沙土垒成的坟茔,我仿佛在翻读着一部用灵与肉写成的大书、一部用维护国家统一人民安康的战士情怀书写的不朽史册。这是用生命写镌刻在高原上的历史,记录着几代中华儿女为祖国边陲安宁、为藏民族兄弟姐妹的幸福而奉献的千秋伟业。
(一)
我站在拉萨河畔那座高21.2米的“川藏、青藏公路纪念碑”前,不禁怆然泪下。这座由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用花岗岩建造的纪念碑上镌刻着这样的文字:
“十一万藏汉军民、筑路员工,含辛茹苦、餐凤卧雪、齐心协力,征服重重天险,挖填土石方多万立方,造桥余座,五易寒暑,艰苦卓绝。三千志士英勇捐躯、一代业绩永垂青史……”
我的心在颤栗。其中仅仅在多公里的川藏线上,就牺牲了多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八军的将士,平均每一公里公路就倒下一名筑路的英烈。
在川藏公路当年的起始点四川省雅安市西去不到30公里的飞仙关,横卧着川藏公路的第一座桥梁。铁桥东头路侧的小土洼里,我们看到一座低矮的坟墓,一位当地的老人告诉我,这是早年倒下的“修路人”。
坟茔紧靠公路,由于时间久远,我们没有看见墓碑,我们也无从了解到的烈士当年牺牲时的具体情形,甚至无法知道他的姓名和籍贯。但我却感到,墓中的英灵仿佛是用头顶着路基、用手托着砂石,用双耳贴着公路倾听着西去汽车的马达轰鸣。几十年里,他同飞仙关大桥一样,用自己的脊骨驮起一条为西藏人民运去千万吨物资的生命线。
墓上的春草在朔风中摇曳,吐出几点绿色的嫩芽;不远处一座新建的钢筋水泥大桥巍然耸立。我们取来一片山石轻放在墓顶,以表示我们的哀思。离去时,驾驶员依照行车时的特有礼仪,轻轻按了一声喇叭,这低咽的喇叭声是告诉先烈:我们来了,我们又走了,我们将沿着你们开辟的路走向西藏高原……
漫长的川藏公路跨越了14座大雪山,最高的是“飞鸟也难过”的雀儿山。
就在雀儿山西麓,埋葬着年轻战士张福林,一位出生在河南省扶沟县的共产党员。当年,为了劈开雀儿山,筑路战士从远处运来柴禾,烧开千年冻土,一寸一寸地顽强跨越雪线。在这场艰苦得难以想象的战斗中,张福林研究出整套在冰雪中爆破岩石的办法。不幸的是,在处理哑炮时,塌下的岩石砸在他的腰和腿上……他终于没能下山去,长眠在这“飞鸟也难过”的地方。这天是公元年12月10日,他刚满25岁。
冰雪像白花从张福林墓周围直铺到远处的崇山峻岭,高原朔风像号角在雪山上嘶鸣。我们发现,烈士的墓并没有朝着故乡,而是向着川藏公路延伸的方向——他心头向往而终于没能走到的拉萨。
张福林牺牲时,军服口袋里还装有5包菜籽,他想亲手把它撒向拉萨的沃土。他的遗愿由他的战友完成了。在拉萨河一个江心岛上的军垦农场肥沃土地上,我们看到了大片青绿的白菜和金黄的油菜花,我们想,这里或许就是由张福林当年怀揣的菜种繁洐而来,张福林应该闻到这菜花的芬芳。
在雀儿山上,我们还能数出其他烈士的英名:陈英俊、史擘忠……然而,川藏线两侧长眠更多的是我们无法知道姓名的英烈。怒江畔倒塌的山峰下同巨岩同体成山河的年轻战士,通麦桥头碑文已被风雨剥蚀得无法辨认的低矮坟墓,扎木林区参天古树旁被青草覆盖的石塜……都埋藏着一个个悲壮的故事,永生着一个个火热的青春。
然而,当我们驶过川藏公路那一座座被筑路大军劈开的雪山时,我们知道了,牺牲者的英名,已经永远铭记在共和国的里程碑上。
(二)
我们永远不能忘记一位将军,西藏军区前政治委员谭冠三。这位红军老战士在率领麾下的将士们浴血奋战迎来共和国成立的礼炮声后,又奉命开始了进军西藏艰苦卓绝的历程。他同他的战士在高山峡谷、冰峰雪岭步行多公里,于年9月9日进驻拉萨。
年冬,老将军医院的病床上。当将军弥留之际,我因探望另一位曾在将军领导下担任过十八军联络部医院,老部长告诉我,谭冠三将军已到了最后时刻。曾经是西藏军区一名普通士兵的我望着那幢被绿树掩映的小楼上的病房窗户,仿佛看到一代名将率领大军跨越金沙江挥师西进的英姿,仿佛看到这位红军老战士迎着拉萨河谷凛冽的寒风指挥部队修建西藏第一座水电站时的身影,仿佛看到老将军在拉萨西郊荒野挥锄垦荒表达扎根西藏决心时的灿烂笑容,仿佛看到老政委年大战前夕在窗下愤笔“与达赖书”以维护祖国统一的坚毅神情……谭冠三将军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死了也要回西藏。”他忘不了祖国的那片高原,忘不了先他倒在那里的几千将士。
将军终于回去了。年8月2日,谭冠三的洁白骨灰由他的儿子捧上高原,安葬在拉萨西郊八一农场他亲手种植的苹果树旁。几多风雨,几度夕阳,将军手植的那棵苹果树已经结出累累硕果。
将军的墓用花岗岩砌成,墓碑上用藏汉两种文字刻着阿沛·阿旺晋美副委员长的挽词:“谭冠三同志为西藏和平解放和建设事业做出重要贡献,西藏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
在离将军墓碑不远的地方,聚集着一群曾追随将军西征入藏的战士的英灵,这里是拉萨西郊烈士陵园。静穆的拉萨河扬起洁白的浪花在这里挽了一个结,编织起永恒的花环;雄峙在河谷两旁的山岭排成护守英灵的仪仗,用冠顶的白雪寄托着高原的哀思。静卧在这里的战士们用生命中最辉煌的瞬间,写成了一部西藏高原翻天覆地的变迁史,一部中国军人卫国戍边、浩气长存的大书。
陵园中部,静卧着一个连队。他们是在50年代末反对分裂主义的战斗中,遭到突如其来的伏击而壮烈捐躯的。他们中最年轻的,是一位入伍仅三个月的列兵,那年刚满18岁。他们的坟茔排成方阵,威武雄壮,仿佛在等候进发的命令。他们流血牺牲的山南地区,现已成为西藏的粮仓。他们用生命维护了祖国的统一,换来了西藏的繁荣。
在烈士陵园里,我们寻找一位叫向方华的汽车十六团成都籍战士。年8月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他驾车运送紧急物资到边防去,不幸滑下被大雨冲毁的公路,下面,是余米深的山谷。他出发时,曾在日喀则的临时驻地里向我道声再见,清瘦的脸上绽开笑容,露出一对虎牙。第二天一早,他开着汽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那年,他只有19岁(我在西藏各地陵园的烈士坟茔前伫立时,常常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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